【也青】麻辣烫与铜火锅（重修）
双向明恋。
1.
诸葛青家的洗脸台坏了。
起因是一瓶霜从柜台上掉下来了，磕破了那个价格昂贵的陶瓷盆。
该死，诸葛青咒道。他本来不会买这种鬼东西的。他到底为什么会买这瓶霜？或许就不该鬼使神差走进了那家店，多听半小时推销。
又或是在接过那杯老板递的水时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指尖。以及那一句沙哑低沉却性感的要命的“老是眯眯眼容易长皱纹，你这样不行。”
诸葛青蹲在地上和罪魁祸首大眼瞪小眼。
咕咚。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那个人有致命的喉结，在喝水的时候会向上滚动，以及无意间滑落的透明水珠……
操，该死的老板，该死的一见钟情。
该死的王也。
还是叫人去维修吧。
2.
“坏得挺严重的，修估计是修不了了，得重新换一个。诶哟，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一个至少得一两千吧，公司还有几个样品，您选选吧？”
蜷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的诸葛青敷衍的借过单子，心不在焉的翻翻，“就第四个吧，挺好。”
“这上面可只有三个啊。”听到对方调侃的意味，他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无所谓的道：“你随便拿个吧，账单开一张就行了。”
“哟，这么有钱，不怕我坑你？”
诸葛青机械的摇摇头，窝在角落里没精打采的地扒拉着平板：“无所谓。”
“怎么，蔫了似的？这么有钱还不开心，失恋了？”
“要是真失恋了就好了……”丧丧的青顺手拎过一个抱枕，把头搁在上面眯眼发呆。
“哟，暗恋呐？哪家姑娘能把你一帅小伙子迷的神魂颠倒的？”
姑娘啊……要是姑娘他才不愁呢。
“王也。”
“王也？”对方语气中的惊讶太过明显，“你认识……？！”诸葛青疑惑的抬头，未勾上的嘴角却在接触到一双含笑的褐色眼眸凝固在脸上。
“岂止啊。熟着呢。”
王也愉快的看着诸葛青的脸迅速红成番茄。狐狸面皮薄，本就生的极白净，脸上细小的绒毛柔软的服服帖帖，这一红，便是红到了耳朵根，像一只害羞的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小毛球，整个人快要烧起来了似的。
真可爱。王也心情好了不少。
“成，您那盆，我送你了。还有啊，天凉了，穿袜子。你看你的手脚冰凉的，着凉了可有够整的。先走了啊。”王也收拾收拾东西，半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外，又回头冲诸葛青勾起嘴角。
“诸葛青，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诸葛青愣愣的盯着王也走出门。直到听见关门声才眨眨眼，慢慢地把脸埋进手里，被手心传来的温暖烧的不知所措。
太丢人了！
3.
傅蓉用彩色吸管搅动着杯里晶莹剔透的饮料，冰块与玻璃壁碰撞声清脆叮当：“所以你向一个你以为的陌生修理工吐露愁肠，还发现对方就是王也？”
诸葛青抱着后脑勺枕在双手上望着天：“嗯哪——”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告白还是不了了之？“”傅蓉咬着吸管问，诸葛青眯着眼，高楼顶上醒目的霓虹灯牌晕成了一坨粉红色的光。“我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光知道个名字，怎么再见到他？”
”那就相忘于江湖呗。”
相忘于江湖么……
他身上有浓重的茶香，随意挽起的头发飘去屑洗发水海洋的味道，撩起眼皮时勾上的嘴角摄人心魄。
远处的霓虹灯随着浓重的墨色熄灭，夏夜闷热的空气里传来蝉的鸣叫。
傅蓉并没有注意到诸葛青的出神，仍在自顾自说着：“如果一时半会儿忘不掉，那就做点爱做的分散注意，你不喜欢染发吗，我上次给你那年卡还没用吧？……”
诸葛青睁开眼睛，想起前几日曾拨开头发，发根已经隐隐透出原本的乌青。
傅蓉说得对，自己的确是该去一趟理发店了。
4.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诸葛青再次扫了眼卡片上的地址，掂量了下眼前的店铺，大步垮了进去。前台的小妹子应该是刚参加工作不久，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非主流社会人，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原本没精打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诸葛青端详着面板：“就染发吧，请你们这最好的技师。”“好的！”趁人姑娘人刷卡，诸葛青靠在柜台上，眉梢微挑，眉眼弯弯：“请问你们这儿有特殊服务吗？”小姑娘手上一顿，鼓起嘴瞪他：“先生，我们这是正经发廊，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诸葛青不恼，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歪头笑得乖巧：“可是，你那么好看，我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了——不如，加个微信吧？”刚毕业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大场面，顿时红成了一只虾，慌慌张张把手机掏出来，兴奋的手指都在颤抖。
“佳佳，干嘛呢。”有人撩起门帘走进来，“老……老板！什么都没有，真的！”方才还红着脸的妹子像触电一样，飞速收回伸出的手，竭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装做无事发生。诸葛青却想是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来人摸着后颈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一抬头看见诸葛青，蓦地笑了：“诸葛青，你怎么来了？”
诸葛青仿佛脚下生了根，定在那，脑中是无数个王也的片段，他的手他的发他的笑他的鸭舌帽他的黑眼圈他的保温杯从他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被自己揉碎了装进心里的绮丽梦境……
要完，诸葛青对自己说。
前台妹子佳佳看着他们王老板无比自然的搭上那帅哥的肩，把人带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砸吧着惋惜未能要到的微信。手机的振动让她收回了目光，消息面上赫然显示收到“王也”转账300元，备注“揽客提成”。顿时把遗憾收到脑后了。
诸葛青只觉得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晕晕乎乎的被王也带走了，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身后的王也正在给他搓着头发。
诸葛青想都甭想，自己现在肯定已经熟透了。他不敢睁眼，只敢偷偷眯成一条缝，往外看，面对着他是一面镜子，清楚的映着他和王也，王也低着头正揉搓着他的头发，神情温柔而专注。额前的碎发随着手上的动作一晃一晃。
王也的确生的一副好皮囊。
初见时的武当有浓重的潮气。彼时他奇门初成，族中长辈劝他下山游历。他本以为五点的武当后山会空无一人，却意外的打扰了王也的清梦。他的道袍上有露水洇湿润的痕迹，打着哈欠从树上跳下来，眉眼弯弯，笑意清浅，垂着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昨夜的水汽。
他只是站在那，逆着光，微笑着，坦坦荡荡，眉宇间满含璨然星光。
诸葛青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滴——
遇见你的时候，神明怜悯的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吐出：“在劫难逃。”
“看什么呢，闭眼！小心洗发水溅眼里。”王也腾出一只手拂过诸葛青的眼，带起的水珠顺着诸葛青的面滑落到后颈，引来诸葛青的一阵战栗。他心想堂堂撩妹国手不能就这么栽了，再怎么说也得拖一个下水对吧。“看你呀。”诸葛青乖巧地闭了眼，张口答道。他听见王也低低地笑了，柔和了刚刚才建立起的一不做二不休：“狐狸。”
于是诸葛青狂跳的心，也就慢慢安定了下来。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栽的，也算死得其所。
“喂，王也。”
“嗯。”
“加个微信吧。”单独分组的那种。
“好。”
……
王也帮诸葛青倒饬完头发，已是华灯初上。把人送出门，摸着下巴看着诸葛青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蓦地低头笑了。
“佳佳，今儿干的不错，继续努力。”
“好嘞！谢谢老板！”
5.
立冬来的猝不及防，明明好像刚过处暑，转眼西北风就开始扯着嗓子咆哮。
北方的冬天可真冷，从小就在南方长大的诸葛青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在大街上飘荡，身后的诸葛白吵吵嚷嚷着要吃火锅，吵得诸葛青的脑仁嗡嗡的疼。
“小祖宗我上哪儿给你找火锅去？”
“北京的羊肉火锅不是很出名吗？就那四合院里，一个大铜锅的那种，电视上放过，可香！”诸葛白一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从没感受过帝都的萧瑟，这回满脑子只想着吃，把来看他哥的任务忘的一干二净。
“你说的那家店，不杵寒风里俩小时摸到门槛基本没指望，我看要不算了吧？”
“不要嘛——我好不容易来自北京，哥你就满足我一回吧——你不爱我了吗嘤嘤……”诸葛白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原地撒泼打滚。
“成成成成你别搁这给我撒娇我答应您还不成吗神仙！”
“我就知道青最爱我啦！”
诸葛青看着没心没肺的诸葛白揉脑瓜子，心道这崽子刚刚还一口一个哥叫的及其亲密，这会就青了，真是……小兔崽子。
“诶不过青，你怎么一口京片子了？”
因为和某人玩多了呗。诸葛青心道。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金属的冰凉让他打了一个寒战。
“喂老王，干嘛呢。”
电话那头的王也心情很好：“在家瘫着呢，怎么？”
“哦，我弟弟来北京了，这会吵着吃羊肉火锅呢。要不你给推荐一个？”
“嗨，就一火锅还往外跑，费那事干嘛呢，来我这吃。”
诸葛青一愣，低头浅笑。
“好。”
到达王也给的地址时，不出所料王也裹着大羽绒服，杵在门头等人。鼻头在寒风中被冻得通红。
“老王，这么冷怎么不进去？”诸葛青携着一身暖气，从车上下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股股白霜。明明是寒冬腊月，可一看见王也，诸葛青的胸膛就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这不是等您来嘛。”王也熟练的替诸葛青围好披在胸前的围巾，笑意盎然，“你弟弟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诸葛青转身拉开车门，诸葛白睡得迷迷糊糊，被突然融入的寒气冻醒了，揉着眼睛抱怨。
“小白，这是王也，你可以叫他王道长。”王也道：“哪能啊，早被武当赶出来了。”“你就别谦虚了，这是诸葛白。”王也朝诸葛白象征性的点了点头。随即勾上了人的肩往里走。
清白清白，真是个好名字。王也想。澄澈通透，美玉无瑕。
诸葛白睡眼惺忪，盯着两人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喂，别丢下我啊！”
四合院内。
“老王，你的房子不是在二环内吗？怎么搬到郊区来了？”王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头也不抬地说：“那是我爸的房子，这才是我的地儿，市区太吵了。住不惯。还是这里比较清净。”诸葛青悠闲的倚在灶台旁，晃着细腿：“哟这么有钱，求包养啊。”“去你的，你家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少搁那贫，过来把菜洗了！”诸葛青耸耸肩，乖乖的抱了一捆菜叶去洗，两人又扯了几句鸡零狗碎，又相对无言。厨房里只有王也翻炒火锅底料时锅铲碰撞锅底的声音，与清越的水声相映成韵。
诸葛青看着王也忙碌的背影出神。这太真实了，诸葛白坐在王也家的客厅啃苹果，王也在厨房汗流浃背，而他在给王也打下手。
就像一家三口一样。
“把肉切了，一会儿就能吃了。”王也正在往锅里倒高汤，醇黄的汤汁翻腾着红艳艳的辣油，升到水面的气泡破裂开爆出辛香勾人的气味。
“哦。”诸葛青转向砧板上凝着白霜的肉，这确实是一块好五花，方方正正，肥瘦相间，分出了六层——一看就是价高者得的良品。该怎么下刀呢，诸葛青拿刀比划着，片片儿吧，应该很简单。
身后突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诸葛青手一抖，刀口一斜，食指上立即多了个细小的划口，血珠一滴滴往外渗。
“哎呦喂祖宗您怎么这都能切到手！”王也擒过他的手指放在凉水下冲洗，神色几分无奈，诸葛青注意到他的鬓角被汗浸湿，感到脸上微微发烫。
他像个苟且偷生的人，贪婪的汲取着虚幻的美满。
“会切肉吗？”王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个创可贴，正低头帮诸葛青裹上。“不会。”诸葛青诚实的答道。“怎么不早说啊祖宗。”王也手里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你教我啊。”诸葛青任性的赌气说。
接着他的手攀上诸葛青的手背。诸葛青猝不及防的被王也抱个满怀，整个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晕眩感。王也把着他的手下刀，粗糙的掌纹摩挲着他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王也手掌的温度高得不像话，是冰凉刀片也抵挡不了的炽热，烫的他丢盔弃甲，手足无措。
无路可逃。
“食指关节抵着刀，一点点往后退，就不会切到手了。肉片要薄而均匀，切的时候要快准狠，不能犹豫……”王也吐出的气流在他耳边不安分的骚动，湿润了诸葛青的耳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碎发随着王也的语句颤动，撩拨起一阵阵的痒。
该死的，这人真要命。
他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堕入王也坦坦荡荡的桎梏。
身后的王也已经搁了刀，端着一大盆火锅准备上桌，留下诸葛青在原地思忖。
大抵喜欢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明知无果，仍要飞蛾扑火。
“愣着干嘛，吃饭了！”王也远远的在餐厅喊。“这人怎么老爱发呆……”诸葛青听见王也咕哝道。
算了，浪的几日是几日，诸葛青想，不亏。
6.
“诶我说老青你弟弟怎么这么能折腾。”王也弯着腰大喘气，诸葛青也在旁边累的够呛。“昨天吃火锅，今天就上游乐园，哪来那么多精力上窜下跳。”诸葛青艰难的挺起饱受过山车和激流勇进摧残的腰，眯着眼，试图在涌动的人群里寻找诸葛青的身影“白以前还没这么疯玩过，这次没了家里长辈的管束，彻底解放了——他刚跟我说他去哪了？”
“哦，去买棉花糖了，小孩吃这么多甜食还不吃饭，不知道跟谁学的。”王也瞟了一眼渐暗的天色，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
“其实是跟我学的。”诸葛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道老大爷还是老大爷。
“……哦。他应该会记得给他哥带一个吧。”
两个精疲力尽的人又安静下来，调整着呼吸。
初冬的天黑得很早，才五六分钟光景，墨色便已染透天际。北京是看不到星星的，深沉的夜色便叫人感到十分安适。帝都的夜晚从不会安静，更何况是人声嘈杂的游乐园。人不仅不比白天少，反倒还有几分越来越多的意思，老人的，小孩的，中年男子的，情侣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无序，却奇异的拥有叫人安心的生活气息。鼻子里收到热狗的香味，叫人垂涎欲滴。此时的风不算凛冽，吹在身上有种丝丝入骨的凉气。人流和灯火在眼前糊成一片浮光掠影，王也的身影格外清晰。
真是温柔的夜啊。诸葛青想。
“青——王也——”诸葛白举着个巨大的棉花糖在人群中蹦哒着朝他们招手，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兴奋：“快去坐摩天轮！”
车厢内。
诸葛青看着一上摩天轮就睡着了的诸葛白，哑然失笑。诸葛白疯了一天，一直精力充沛的，这会儿一安定下来就开始犯困，被摇摇晃晃的摩天轮悠几下，就趴他哥身上睡了。也不知是谁吵着要来的。
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那个棉花糖，倒是便宜了王也。诸葛青想着，抬头看向哼哧哼哧啃着棉花糖的王也。王也大约是察觉到了诸葛青的目光，抬头冲他笑笑，眼角眉梢全是是亮晶晶的光：“诸葛青。”
“嗯。”
在他们的脚下，万家灯火交织成河，绵延蜿绕，为这座城市描上带着微光的金边。
“咔吧”一声，摩天轮到达顶点。
于是诸葛青得到了一个混着茶香，薄荷，沉木和棉花糖味道的吻。
“老青啊，我听说在摩天轮顶端亲吻的人，会在一起。”
“所以我想问问你，还缺对象吗？”
诸葛青的脑中盛开绚烂的烟花。他迷迷糊糊的听见自己说：“做我男朋友标准很高的。”
王也含着他的嘴唇低低的笑了。
“中海集团三公子，前武当山王道长，北京五道口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名下一家公司，三套房，够吗？”
诸葛青没回答，又抱着王也的脖子亲了一口，笑的像只偷腥的猫。
“答应你了可不许反悔哦。”
“好。”
如果不是诸葛青，王也大概会在武当做一辈子闲散道士。
可这人间走一遭，似乎也不错。
一见钟情是很疯狂没错，可谁说疯子只有一个呢？
2020.1.27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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